娲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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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食物语/莲北】东流(三)

*是给@荼初|北京烤鸭激推bot 的点文

*亡国之君VS敌国将领

*有原创人物,别出警

*禁止二改,二传,抄袭



大殿。

殿上的帝王假寝着,指节一下一下扣着龙椅。早朝早已下了,一旁有侍卫悄悄凑上来,在北靖的耳边低低唤了几声。

“禀陛下,江北的牢狱已经放干净了……那位一早渡了江。”

北靖默不作声的睁开眼睛, 看着面前的大殿,香烛和大柱拥立着,却无论如何也填不满这座奢华的殿堂。他点了点龙椅一侧的扶手,似自言自语道:“啊,他回去了?”

“是,陛下。”

“你们继续盯着罢。”北靖从龙椅上起身,宽大的袖子上左右各绣着两条金龙。他迈步将要离开大殿,突然想到什么,又迟疑的叮嘱了一声:“他若是想死……算了,不用替孤拦着。”

坤平三年良月,鹄都被破。北靖那日从国都的高台上纵身一跃,突然被一个妇人窜出来抱住,以其粉身碎骨作为代价,换回了他的一条命。

北靖浑身酸疼,红的白的沾满了一身,此等恶心的画面,他从未经厉过,简直要被面前的景象恶心的吐出来——他也确实吐了出来。一身王袍全是鲜血,发上沾了鲜血和脑浆。他浑身是血的看着地面,把胃都吐空了,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。

明明刚才高台上的风那么喧嚣,像刀子一样将他千刀万剐,明明只差一步。

为什么,为什么不让他死呢?

他陷入了不可名状的迷惘之中,距离疯魔似乎只差一步。以至于让他没有听见他人的脚步一步一步愈发接近,直到对方的阴影罩在了他的头上,不顾脏污的将北靖强行拉起来。

那时的北靖一脸空白,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。

后来才知道,那天将他拉起来的人,是那个妇人的外子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官员,却红着眼睛,强行把他从脏污里拉起来,看着北靖的神情,流着冲着北靖怒吼了一句:“陛下!”

这声吼震耳欲聋,硬生生把北靖游离九天之外的心神拉回了躯体之中。北靖顿了好半天,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,对方穿着官袍,浑身灰土,眼睛里一片血色,额上青筋暴露,泪水流了满脸。

那个官员冲着北靖怒吼。

“陛下!你听见外面的喊杀声了吗?你听见了吗,那群狗贼肆意砍杀着你的子民,霸占你的土地,掠夺你的财产,你就这样一死了之?你怎么可以一死了之!”

他不住的晃着北靖,似乎是想把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君王摇醒,告诉他王图霸业并不是这样的,告诉他大不了重新来过,他带着仇恨,愤愤的和北靖吼道:“陛下应韬光养晦静待时机,荡平那群狗贼,以报今日之仇!怎可葬送于此,陛下是天命所归,怎能因鼠辈之淫威,弃江山于不顾?”

“若是如此,陛下与我九泉之下,当该如何面对先帝?”他质问道:“江表雄狮,怎能……怎能断送于此!”

在他的怒吼之中,北靖似乎找回了一点神,张张口想说些什么。可是当对方一松手,北靖又无力的滑落在地,他顿顿的看着身旁摔的粉身碎骨,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妇人,又抬头看泪流满面的臣子,鼻子一酸,眼泪就从通红的眼眶中止不住的流出来。

君臣二人对视而泣,心中五味杂陈。

北靖死咬着牙,用拳头狠砸了一下地板,发出一声闷响。他流着泪悲愤喝道:“如今国破家亡,要孤如何苟活于世?孤愧对百姓,愧对这江山社稷!”

站在他前面的官员朝他径直跪了下来,冲着他哐哐磕了响头:“只要陛下仍愿重整雄风,夺回江山,臣定倾之全力,助君一搏。臣还请陛下三思!”

要是换作任何人看见了这等画面,怕都是要笑掉大牙。最后的老本营都没了,朝中重臣都一边倒,只身下一个名不见经传,见都没见过的人毛遂自荐。就这还重振雄风,夺回江山?哄什么小孩儿。可在当年,那却是北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他不想吗,他不想一统江山,为万世开泰平吗?

那臣子似乎是看见了他心中的不确信,深吸一口气直直跪立,伸出手来对天发誓。北靖咬了咬牙,看着面前人的坚决神色,狠掐了一把大腿,用力的抓住面前人的手,努力收敛了心神,诚道:“爱卿认为,如今身处绝境,孤当如何?”

“陛下,天下本无难事,全在人为布局而已。”那臣子与他皆是涕泣相交,眼神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定而叫人信任:“吾等当先寻取安生之地,以静谋动,静待时机反客为主!”

这话说的不错,却是太空了,北靖还想再问,那臣子一句恕臣无礼,凑到他耳边说道了一通。

北靖听完当即喝了一声:“大胆!你竟是要孤委身于此等贼子?”

可当他喝完,又紧接着想起,如今就算他说多少句大胆,也不会有侍卫将这个人拖走。

“陛下,如今韬光养晦,方为上计。大兴君王好大喜功,又有疑病,北边能分的土地几近分完。而莲贼为他立下大功,他定是要封爵的。”臣子急切辩解道:“他若是封爵,便只能封在我南宁境内。按照大兴那边,约莫划分与长江南的横城一块,北倚长江,南接津贝。时过境迁,陛下与臣手下暂无可用之人,还请陛下多做思量。”

津贝之地, 存有大量军械,地势平坦,方便驻兵,昔日南宁大量兵力囤积于津贝,津贝之后便是鹄都。

北倚长江,南接津贝,几近无处可逃。这是什么要人命的封侯之地?而日后事实却真如他所说,大兴真将莲华封在了那里。若不是北靖反了,怕是这莲将军,早晚有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
思量来思量去,最终的结局是北靖化名为北复,以圈养的“玩物”身份,进了平江侯的侯府。一边策划江左壮士,一边委身承欢于贼子。江左暗流涌动,他以身为棋,麻痹用兵如神的将军。在夜里倚靠在他的怀里,一点蜻蜓点水的触碰或者情色至极的深吻,恶劣的承欢。在白日不断学习兵法与谋略,偷看他的书信,在他的吃食里下一点安睡的药物。

哪怕再反胃,哪怕这种事情再多令人不齿。

只可惜这胆却是甜的,大兴的神将竭尽所能的把他宠到了天上去,要什么给什么,想学什么教什么,代价只是一个虚伪的亲吻和几个仰慕的眼神,以及对方自以为的真心。

——这是欺骗。

某个夜中,北靖看着熟睡的莲华,神色晦明难辨。他曾经以为自己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,如今却为何到了这个地步?这片江山社稷让他卖了不少东西出去,可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。

他已经有些狠不下心杀这个人。北靖的怒火随着时日一点点压平,最终停留在一条线下后,他万分理智的知晓对方不过只是个爱国之士,人到底各为其主,不是吗。

他实在不愿意为这个人找理由开脱。

家仇国恨本就该至死方休。

而那个临危时站在他面前,让他振作的臣子叫贾汶。北靖必须承认对方是个很有手段,很有眼界的人,对方将一切可能露出马脚的地方都处理干净,又在旧土上招安拉拢有志之士,一点点的置办铁骑。对北靖从莲华那里看见的信件推断出情境,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几次扫荡。

不过区区一年时间,竟让在各地培植了三万之众的兵士,铁器若干,铠甲若干,还买办到了四艘船只。可这样的人才,北靖从前却是闻所未闻。

君臣之间最后一次通过密人传信,贾汶在信中说让他把莲华杀了,在鹄都仙宴楼稍后,南宁旧部不日便要起兵。而北靖看着对方安睡的面容,最终还是没有动手。

是舍不得了吗,还是帝王惜才之心?

后者的选项几乎是第一瞬间被否定,莲华这个人不可能为他所用,北靖做了他一年多的枕边人,若是还不清楚,那也就枉他在其身侧睡了那么久了。可当他会去面对贾汶之时,北靖仍然是心虚的。

不出他所料,那天夜里贾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他,低声斥道:“陛下,当断则断!此人断不可留,此时尚有机会将其除去,自然是除之而后快!陛……唉,此事臣来处理,还请陛下安睡。”

对方抓着袖子,看着北靖的神情,叹了口气。努力憋住日夜操劳积攒而成的火气,没冲北靖撒火,只是看上去累的很。

“不可。”北靖抓住了他的手腕,正色道:“过河拆桥,实非明君所为。”

“陛下这……”贾汶终究还是没压住怒火,事情距离他算计的出了偏差,让他有些焦虑。他斥道:“妇人之仁!克复淮北,当步步为营。吾等若心存隐忍,顷刻便尸骨无存,又谈何过河拆桥一事?此事万万不可搁置!”

北靖握住贾汶的手,狠闭了一下眼睛,他一句话下,自然有人为他鞍前马后,将日后令人不齿的四百多个夜晚抹去。

帝王应以社稷为重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正视着贾汶,诚恳认错道:“这件事是孤做的不够决绝。如今孤已从平江侯府离开,不日便要起兵复国,此时若是派死士前去刺杀,未免有露出马脚的可能。爱卿这些日子操心操力,着实辛苦了。你我君臣二人,岂能相负?孤向你保证,今日为止便与他恩断义绝,下次再见,则是不死不休之日。”

贾汶看着少年皇帝的神色,最终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,他比面前的皇帝大了二十多年,又在官海浮沉这么多日子不得重用,自然明白该混混,该决绝决绝。只是北靖都还不明白。

终究不是从沙场厮杀出来的皇帝,开疆扩土的决绝,他总是差了那么一线。距离那日高台下,血泊中见到的那个,决绝又似颠似狂的君主,又变成了那个守成之君。

这不行。

贾汶狠闭了一下眼睛,换出了另外一副神色出来。

“臣看陛下是侯府的日子过久了,忘了本心了。”

北靖一听这大逆不道的话,猛地站了起来,惊喝道:“绝无!”

“那莲贼于你根本无恩,敢问陛下与他谈什么恩断义绝!”贾汶恨道:“陛下可知他连破七城后,将士悉数被杀?不若被杀,便被活埋,为何鹄都最后兵尽,八百年不上阵前的禁军成了主力军?就是他杀了我南宁十二万军户,陛下可知道?”

北靖的手抽搐了一下,嘴边要打断贾汶的话踌躇着吞了下去。

他当然知道,他亲口问的莲华,对方讲到这一段时,脸上的神色时亢奋的,和他平时看见的莲华根本是两个人。

莲华就是为沙场而生的乱世将领。

贾汶生在乱世,长在乱世,看的比北靖清楚。可无论他如何动嘴皮子,北靖就是没有松口,事到如今他也无法,只得抛下话和一肚子火,愤愤然的离开了。

“三日后各地起兵,还请陛下好好捋捋,陛下和那莲贼,究竟是什么关系。”

“他不是陛下的臣子,且绝不会有臣服于陛下的可能。”

三日后子夜时,北靖听见了擂鼓声,随后是惊恐的尖叫声,和喊杀声。贾汶说今夜是个乱局,还请陛下不要露面,天亮之时,他自会来迎北靖,重登南宁之主的位置。

北靖按耐不住,在仙宴楼的窗口撕开一个破洞,看见一个穿着甲胄的兵一脚踹开了一位大兴官员的家门,随后是一瞬间划破夜空的尖叫,接着那个兵带着一身血,往鹄都的城墙而去。内外交困,今夜必定大捷。

北靖看着刀在地上拖出的血印子,再一次领悟了,王图霸业四个字,永远是用血写成的。

他突然后悔前日没有杀掉莲华了,留下他一个人,只会葬送更多人。

远处的擂鼓声震震,似乎要将迷惘中的帝王敲醒。

来亲临乱世吧,我可怜的帝王。你做过了南宁的圣上,在高台上死过了一次,你做过了侯府的兔子,在温柔乡安眠过一夜好觉。

而它们都该醒了。

时辰已到,今日起兵!

南宁旧部大捷,在天亮之时,贾汶带着一身血气和一众部下,在仙宴楼恭迎北靖即位。

这是北靖第二次即位,没有礼乐,没有王袍,他只穿着朴素的装束,推开了房门,出了仙宴楼的门口。门口黑压压的一片,血腥味混杂在空气之中,贾汶压着他肩膀的手用力了一些,像是在怕他露怯。

他是南宁的帝王。

他要重建江左。

北靖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小口气,喝道:“今日大捷,有劳诸位将士与贾公,覆国之仇,孤定当不日亲讨贼子,天佑我南宁,当克定淮北,以祭烈魂!”

一条血路为他敞开,直通向昔日的大殿。

江北,济州州府内。

莲华皱着眉头敲着桌子,昨夜南宁旧部作乱,竟一举夺回大半城池。而莲华作为一个被没收了兵权的闲侯,看着火光冲天的城,最终心一横,上了渡江的船。

他的心乱的很,一会儿分给南宁那群作乱的将士,盘算着该如何将城池打下来。一会儿又想的是他养的兔子怎么就突然不要荣华富贵跑了——这个答案很简单,他养了个间谍。

兔子跑的当天晚上,平江侯府中就出现了八个刺客。

哈。

对方作为南宁的人,怎么可能真对一个让他国破的将领动真心?不知是谁的手笔,倒也是真的会挑,挑了个哑巴给他作陪,莲华气结。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蠢被自己气的,还是被那只仗着他的身份狐假虎威,利用他行便的兔子气的,或者两者皆有。

济州州府上下一同忙乱。好在从前南宁还未打下来时,这里便是常常要直面战役的地儿,不过一夜,便在城楼上搭好了弓箭。只是这搭了又有什么用?南宁方才起复,自然不会来这儿自讨没趣。州府一早送了信上去,禀告圣上济州所见,也顺便把莲华还活着这事儿一同报了上去。

莲华还活着,自然是要被起复的。猛地被老仇家吞并了这么多土地,杀了那么多官员,这种事儿自然是八百里加急来回返,路上不知跑死了几匹马。可惜执掌那一块土地的官员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,大兴的皇帝老儿最后只能拿莲华开刀,顾及着还要用他打仗,只不轻不重的降了他一个侯位,顺便砍了五十食邑。

随即立即起复,拜作靖吴大将军,说大军不日就到,要莲华好生计划着,怎么将叛军压下来。

圣上对莲华吝啬,对自己的土地却毫不吝啬,先给他搬了二十万大军,又说粮草管够,尽管调。只要不出什么特大失误,朝内给他兜底,尽快把江左重新拿下来,千万不要让南宁那怎么也搜不到的皇帝起来。

南宁的皇帝到底怎么个回事,大家都不知晓,传闻却是越来越多。因为在一年前大军破城后,大家无论如何也搜不到南宁的少帝,最后只能无奈作罢。有人说南宁的先主根本没有儿子,只不过是一个幌子,有人说南宁的少帝自杀死了,有人说他身先士卒,早早死在乱兵之中。

莲华从那群投降的南宁臣子口中,听到的就是少帝离开了朝堂,有个太监追出去了,后来太监不知怎么的自缢了,少帝也不见了。

鬼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死,王座上那个又是不是他。莲华敲着木桌,心中思虑万千。

大军已经抵达,南宁再如何,也不过只拿下了鹄都周围的城池,根基尚且不稳。对他而言,再一次拿下比上一次更薄弱的南宁,不过是小菜一碟。

并不是他看不起敌人,只是在他眼里,现在这个重组的南宁,实在是不足为惧。

一年前大兴对南宁大兵压境,两方势均力敌,在江上拉锯了好久。但南宁先主一死,莲华自东侧发动突袭,配合江北两重包围,便将南宁困了个死。继位的人无能,直至最后都没有做出什么有力的反抗出来。何况他莲华杀了十二万军户,如今的南宁能剩下多少兵力与他们抗争?

南宁只能打奇袭,但是在绝对的兵重如山前,贸然奇袭只会让他们亏损的更快。他完全不担心这件事情,偶尔想一想要怎么收拾那只兔子。

南宁第二次兵败之后,对方会怎么样,还是和上次那样,找个将军贴上去?

养不熟的白眼狼,杀了得了。莲华冷哼了一声,被刺客伤到的右臂上缠了一圈绷带,桌边放了一张南宁的地形图。

他要准备再渡江下。

然后将那只小白眼狼好生捞回来,锁在府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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